少年敛着眉，沉声呵斥道。
俨然一副富家少爷的模样。
对此大丫鬟皱了下眉，忍不住压低了嗓音，语气中略带警告。
“……大少爷。”
不愧是大丫鬟长，即便是面对着自家发怒的大少爷，她也丝毫不露怯：
“夫人已在前厅设好晚宴，还请少爷……少夫人移步前厅。”
“……”
…
两人来到前厅之时，一众人已经坐在桌上等候着了。
只剩主位旁边和长桌最末尾处还空有两个位置。
看清情况后，司默慢慢停下脚步。
“梁儿，愣在那干什么？过来呀。”主位上，一个略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冲司默招了招手，语气是乐呵呵的模样。
司默却像是没听见似的，站在原地没有动。
顶着所有人打量的目光，他伸手轻轻将苏荼拉到自己身后，以保护的姿态。
然后他才慢慢地抬起眼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，歪了下头。
“……这么热闹呀？”
少年眨了下眼，语气中满是戏谑。
众人还没反应，他这番举动便率先引起了不满。
主位上的中年男人此刻也收敛了笑意，转而皱着眉，声音里暗含着警告：“梁儿，快来。”
就连他身边的妇人也轻咳了声，看着司默笑了笑，十分通情达理地打着圆场：
“对啊梁儿，你不是最听父亲的话了么……别闹了，快过来吧。”
然而面对众人的劝阻，司默像是看不懂脸色似的，他站在原地嗤笑一声，漆黑的瞳冷冷地落在在场的所有人身上：
“我倒是想坐过去……但为何这主位旁只有一把椅子呢？”
“……”苏荼抬了下眼，司默将她挡得很严实，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少年的背影。
女人轻轻皱了下眉。
她捏了捏少年握住自己的手，唇动了动刚准备说些什么，前面便传来男人震怒的声音。
“江梁！”
男人看着台下一脸桀骜的少年，以及他背后被紧紧护着的女人，眉头狠狠拧起。
他忽而一巴掌拍到桌上，身旁的茶杯被震到地上，发出一声脆响。
他终于不顾形象地指着司默训斥起来：
“我看你是被这妖女勾了魂蒙了心，竟然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！”
“老爷！”眼看着男人还一脸怒气未消的模样，身旁的女人转了转眼珠，突然起身哎哟一声：
“梁儿娘亲去的早，他只是太久没体会过情爱了才会深陷于此……这都是妖女惹得祸，您就别怪他了！”
她不说还好，一说男人顿时更生气了：
“死了妈死了妈！从小到大因为这个理由，犯了错我从来都不会怪他！我看我就是把他宠坏了！现在居然还敢公然下他爹的面子！”
“……”
妇人看了看台下震怒的男人，又看了看台下冷着眼的少年，唇角忽而扬起一抹奇异的微笑，但很快便又被她压了下去。
“老爷别生气……”她急忙上台，当着所有人的面替男人顺了顺气，然后又看着台下的少年，道，“梁儿你也别介意，老爷他就是个刀子嘴豆腐……”
“呵呵。”
妇人话还没说完，便被一声冷笑打断。
她垂眼看去，少年脸上溢满了冷冰冰的嘲讽。
江梁的生母向来是江梁的大忌，这点江进是知道的。并且当时江梁的母亲也是因为江进才去世的，江进自觉愧对他们母子俩，所以平时能让一点是一点。
父子俩相处向来和谐，只是今天的事情实在是闹得太大，江进又是个好面子的，所以才会发如此大火，让自己逮着了机会……
果不其然，就在妇人思忖之时，台下的少年又开口了。
“我娘怎么死的，某些人心里最清楚。我只是不想让我爱的人再重蹈我娘的覆辙。”
少年话里带刺，当众给台上的男人狠狠地扇了一个响亮的巴掌：
“——毕竟我可不和某个老不死的一样，随波逐流不讲良心。”
“你！”
男人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，震怒过后又有一丝清醒，他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丝懊恼。
但很快，接下来少年的话又让他重新燃起的怒火压制住了理性，他顿时道：
“我看你就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？！我是你老子！今天这人必须走，你舍不得赶走，老子替你赶！！”
男人说着操起桌上另一个还没碎的茶杯，狠狠地朝少年的方向掷了过去。
他也是气急了，这个动作毫无预兆，台下少年来不及反应，于是不避不闪地站在原地。
然后众人便听到，砰的一声——
茶杯打中了司默的左额，鲜血迅速流了一地。
场上顿时一片哗然。
左眼处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，鼻尖有浓烈的血腥味弥漫。少年下意识伸手，抚上了自己的额头。
入手一片温热。
此时，男人原本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。
他看着地上淌着的一摊鲜血，又看了看伸手捂住左脸的少年，神色彻底怔住。
“怎么可能……”他下意识地呢喃了句。
当时他确实生气，但也绝不是全无理智的。
那个杯子……自己分明就是朝着梁儿边上扔去的……
男人愣怔一瞬，而后又在众人此起彼伏的喧哗中恢复理智。
此刻的他也再顾及不上什么面子了，反应过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慌慌张张地跑到少年身边查探情况。
“梁儿……”他小心翼翼地喊了声，然而却在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时，接触到了少年冰凉的目光。
“……”男人顿时不敢再动作，却是忍不住开口叮嘱道，“你……你先别乱动，我这就让人把刘大夫请来……你等等，很快就能到了！”
他说着就准备转身呼唤丫鬟，却在转身之时听到少年轻嗤一声：
“假惺惺。”
回身侧眸间，男人看到司默眼底溢满了冰冷的厌恶：
“事到如今，你满意了？”
“……”
“嗤。”看着男人满脸沉默又歉疚的模样，司默只觉得虚伪得可笑，他再忍不住又嗤笑一声，“你就守着你的破房子，谁爱住谁住。”
说完他转身，一挥衣袖拉着苏荼离去。
却是没有注意到，在两人离开之后，男人垂下了头，嘴唇开始不停地小幅度动着。
如果凑近仔细听，便能听见他在小声地重复呢喃着：
“不是的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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